我們來聊聊被譽為“一只打不死的‘怪獸’”的莆田鞋。
這個比喻非常形象，點出了莆田鞋在鞋類市場，尤其是網(wǎng)絡和年輕消費群體中的一些核心特質：
1. "頑強的生命力與韌性 (Resilience & Tenacity):" 莆田鞋（通常指在中國福建省莆田市生產(chǎn)的各類運動鞋、休閑鞋等，尤其是仿冒或“定制”品牌鞋）屢次經(jīng)歷市場波動、法規(guī)打擊和輿論爭議，但似乎總能以各種形式卷土重來。無論是渠道的變換（從線下到線上，從淘寶到拼多多直播），還是應對監(jiān)管（打擦邊球、推出更隱蔽的定制模式），都展現(xiàn)了極強的適應能力和生存意志。
2. "巨大的市場需求 (Massive Market Demand):" 盡管存在爭議，但莆田鞋背后有著龐大的消費群體。這主要源于： "高性價比:" 相較于官方正品，價格通常低得多，對于預算有限的消費者（尤其是學生和年輕上班族）具有強大的吸引力。 "款式多樣:" 能提供大量官方未發(fā)售、限量款或者各種個性化定制設計，滿足追求潮流和獨特性的需求。 "“新國潮”的興起:" 部分消費者將其視為本土制造的一種象征，帶有一定的民族情感和反品牌壟斷的意味。 "心理滿足:" 購買和穿著莆田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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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全球的球鞋市場以及任何球鞋迷的心中，都有一個揮之不去的灰暗之地，那就是：莆田。莆田鞋也總是站在風口浪尖，新聞不斷。

先是2007年，紐約警方查獲30萬雙來自中國的假鞋，《紐約時報》記者專程來莆田做了調查報道，莆田假鞋傳遍全美。

后來，2018年NBA球星尼克揚來上海宣傳自己的品牌時，就被琳瑯滿目的“假Yeezy”創(chuàng)新配色所“征服”，這位球星還專門發(fā)了條Twitter，“我并不在乎這些鞋是真是假，只要它有我的尺碼，我就買！”網(wǎng)友也順便科普了一下“Putian”給這位巨星球員。

雖然莆田鞋聲名遠播，但都不是什么好名聲。5月15日，國家市場監(jiān)督管理總局副局長甘霖表示，侵權假冒對經(jīng)濟、社會、文化、生態(tài)等各方面造成危害，中國政府嚴厲打擊侵權假冒的立場明確而堅定。

不過，莆田鞋的生命力非常頑強，在高壓之下，依舊頑強生存，甚至已經(jīng)發(fā)展出一批“忠誠”用戶。

月黑風高夜，正是賣鞋時

每當夜里11點，莆田的趙明（化名）便開始了繁忙的一天。因為在莆田做高仿鞋生意，他的生物鐘和常人相反。回復本刊記者信息時已是下午3點多，他說自己才醒。幾次約訪也都因為他工作繁忙推了幾次。談起自己所做的莆田鞋生意，趙明總小心翼翼地欲言又止，“被查一次，家底兒就沒了?！彼嬖V記者，說六七月正是被查的高峰期，也怕說的太多，日后莆田鞋被查得更嚴，“越多曝光，對于我們越不利”。

最近幾年，隨著有關部門對仿冒鞋整治力度加大，鞋商們只能晚上干活白天睡覺。莆田最大的仿鞋交易市場，位于城廂區(qū)的安福電商城。在這里，白天大門緊鎖，深夜人聲鼎沸，車來車往，吆喝聲、打包聲……鞋商們一件接著一件地打包包裹，快遞員們則穿梭在各家店鋪，將這些標有各大品牌鞋Logo的仿冒鞋發(fā)往全國各地。

接受采訪時，趙明剛干完一整夜的活，他現(xiàn)在主要通過電商平臺售貨，他介紹稱自己做的鞋是高端限量版，名字雖然好聽，但鞋依然是仿制鞋。

曾有一位自稱在莆田做了3年鞋的網(wǎng)友發(fā)帖稱，莆田有三家專門為耐克服務的代工廠，分別是協(xié)豐、新荔豐、協(xié)模。這三家代工廠，從90年代起就為耐克代工制鞋，早已經(jīng)掌握運動品牌耐克的核心技術，造起鞋來簡直得心應手。

說到技術，莆田鞋早已攻破了所有的難題，不管Boost大底、Pimeknit鞋身，統(tǒng)統(tǒng)沒問題，再加上精細的縫合處，真假難以辨別。

在市面上，莆田鞋大概有5種等級的貨，分別是專柜公司貨、廠貨、原單尾單、裁片鞋（原廠拼裝鞋）、假貨。在“毒”“get”等球鞋買賣平臺興起后，莆田鞋還專門推出“過毒版”，即能通過專業(yè)球鞋平臺鑒定的鞋，和真鞋幾乎一致。

楊康自2009年開始做鞋類生意，他的朋友圈中也有數(shù)位做莆田鞋的朋友，而鞋商們之間的互相舉報也讓他印象深刻，他親身經(jīng)歷過隔壁商戶老板因為做莆田鞋被舉報后罰款二百多萬元并坐了1年牢。“被同行舉報，等有關部門把他們店所有情況都摸清后，直接把人帶走?！边@便是趙明所說的“沒了家底?兒”。

被舉報的總歸是少數(shù)，楊康的那幾位朋友，目前都因為賣莆田鞋實現(xiàn)了財務自由。可見，莆田鞋高額的利潤，還是讓不少人鋌而走險。因此，莆田鞋市場依然充滿著誘惑?力。

不過，近幾年的莆田鞋老板們必須時刻繃著神經(jīng)，“現(xiàn)在管得特別嚴，可以說每天都擔驚受怕，去個倉庫恨不得背后能長雙眼睛。”莆田的幾位朋友會向楊康抱怨，在外待人處事都只能小心翼翼，就怕得罪人被人舉報，而放鞋的倉庫更是秘密基地，“只要有人知道了地點，過幾天肯定會換倉庫，非常隱蔽?！睏羁蹈嬖V本刊記者。

趙明將楊康口中的“小心翼翼”表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。對于貨源、銷售渠道等，他一概不愿意詳述，只強調說多了會引起有關部門的關注，他擔心以后被查得更嚴。

從代工廠里扔出來的樣鞋

莆田市位于福建沿海中部，素有“海濱鄒魯”“文獻名邦”之美稱。但如今，“鞋都”成了它的代名詞之一，不友善的人可能還會加上個前綴“假鞋”。

作為福建省支柱產(chǎn)業(yè)之一，莆田鞋產(chǎn)業(yè)規(guī)模宏大，成為“鞋都”也因它有著自己的地理優(yōu)勢——距離臺灣近。上世紀80年代，莆田便吸引了第一批臺商前來創(chuàng)辦制鞋廠，那時主要為耐克等國內外眾多品牌做代工。但莆田鞋的聲名遠播還是源于做高仿名牌運動鞋。有一個流傳甚廣的說法是，全球的耐克鞋中，約有三分之一是莆田鞋。

不滿于做代工的低利潤，莆田高仿鞋在上世紀90年代應運而生。賄賂代工廠的工人、偷運樣板鞋和設計圖等等情況在當時比比皆是，甚至有報道稱，那時有代工廠的工人在廠內直接將樣鞋扔到廠外。

“現(xiàn)在耐克、阿迪達斯等這些都是莆田代工，而且這幾年國際知名品牌代工的單不是少了而是多了，大家（都說）莆田人做事非常認真，也非常精致，那么在鞋這個行業(yè)更是如此，三十多年來就培養(yǎng)了一大批優(yōu)秀、技術精湛的工匠?！逼翁锸惺虚L李建輝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。

2017年，莆田市政府提出加快鞋業(yè)轉型升級若干措施，嚴厲打擊侵權制售假冒等違法行為。“這幾年來，我們一直在嚴厲打擊，綜合施策來引導他們轉型升級。”李建輝希望用莆田鞋業(yè)的好技術、好質量打造出自己的品牌。

福州外語外貿學院經(jīng)貿系陳寧等作者發(fā)布的文章《福建莆田鞋業(yè)出口轉型升級策略研究》中寫道，莆田鞋其時存在著成本優(yōu)勢喪失、假冒偽劣產(chǎn)品盛行、“智造”方面欠缺、人才匱乏、貿易保護主義制約等問題，而他在文中提出的轉型建議之一便是創(chuàng)立莆田的自主品牌。

而早些年，福建晉江同莆田一樣也是有名的生產(chǎn)和銷售假鞋的地方，但在上世紀 90 年代，晉江鞋企投巨資“造牌”，如今它們擁有了“安踏”“特步”等多個自主品牌，而對比莆田，它們還在“溫水里煮著自己的‘假?鞋’”。

不過，做自主品牌并不是易事。由于自主設計鞋款往往耗時長，而且開發(fā)出來的款式有限，無法抵御萬一不暢銷所帶來的損失。更大的阻礙來自現(xiàn)實，目前，大多數(shù)莆田鞋商依然選擇在深夜開工，繼續(xù)賣他們的仿制?鞋。

你可能穿了一雙莆田鞋

如今，莆田鞋商不僅僅只活躍在線下，微博、微信、抖音等平臺成為他們更廣闊的天地。在這些平臺，只需輸入關鍵詞“莆田鞋”三個字，各種五花八門的廣告便會紛至沓來。

在各類文案、視頻里，鞋商們全方位地介紹著通貨、超A、真標等仿鞋的區(qū)別，各類平臺上廣告的輸出也意味著莆田鞋已經(jīng)滲透進國鞋市場?；蛟S，不想穿莆田鞋的你也會從代購手中，不小心買到一雙莆田鞋。

楊康告訴本刊記者，他認識的莆田鞋商們現(xiàn)在在、閑魚、微博、微信、抖音上賣鞋，而微商是最為火熱的一種銷售方式，全國各個地區(qū)都有莆田鞋的分銷商，“通過分銷商往下放，全國基本都已經(jīng)滲透，所以生活中是很容易碰上莆田的高仿鞋?！睏羁祻娬{，莆田鞋的工藝太強，很多時候大眾難以分辨出來。

大眾選擇最多的淘寶反而不是莆田鞋的重災區(qū)，淘寶已經(jīng)給莆田鞋商下了“封殺令”，鞋商們將陣地轉移至了閑魚，“淘寶直接抓到的話，店鋪就永久封了，現(xiàn)在閑魚可以賣賣二手貨。除此之外，廣州火車站也是一個好地方，一些黑人兄弟經(jīng)常會拿這些莆田鞋回自己國家賣?！?/p>

李紅（化名）剛剛成為莆田鞋的微信代理商，和其他微商平臺一樣，交了代理費用后，她便開始刷屏模式，她不斷推送著各大運動品牌的仿鞋，高清圖片里鞋子也看不出瑕疵，而價格一般會比專賣店便宜上好幾百。李紅和自己的上線代理手中都沒有存貨，這也成為莆田鞋代理們共有的狀態(tài)，他們有著統(tǒng)一的發(fā)貨源。

如果你想通過海外代購的渠道躲開莆田鞋也不一定能夠成功。一名鞋商說，他認為一般莆田上檔次的貨和專柜沒什么區(qū)別，真真假假大部分消費者也不會分辨，而海外代購也是真假難辨。該鞋商介紹，鞋商可以把莆田發(fā)出的物流信息改為從香港等地發(fā)出的物流信息，當買家去查國際物流，會顯示從香港等地發(fā)出，之后在內地兜兜轉轉十來天后被簽收。

楊康也告訴本刊記者，確實有代購從莆田拿鞋再充當正品鞋去賣，“價格和專賣店差不了一點點，有的甚至真的會先將貨發(fā)到香港，之后再從那邊發(fā)回到客戶手上”。

即便真從國外發(fā)回來的貨也不一定能逃脫得了莆田鞋，因為一些老外會從莆田進貨，直接在工廠下訂單，一次上萬雙的訂單運回他們國家，所以國外的莆田鞋也是非常多。

也有不少人不再掙扎，專門研究莆田鞋，在知乎上就專門有帖子教授“如何買到高質量的莆田鞋”。就這樣，莆田鞋好像成長為一個打不死的“怪獸”。最終，這只“怪獸”會走向正路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