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世襄先生是中國著名的文物鑒賞家、學者,尤其對明式家具有著精深的研究和獨到的見解。雖然“明式家具十六品”這個說法并非王世襄先生首創(chuàng),但他對其進行了系統(tǒng)性的闡釋、整理和推廣,使其成為廣為流傳且影響深遠的概念。
通常所說的“明式家具十六品”,其說法主要源自清代的《聚珍齋稿》,其中列舉了十六種器型,但并未詳述其優(yōu)劣。而王世襄先生在繼承前人研究的基礎上,結合他深厚的實踐經(jīng)驗和審美判斷,對這十六種器型進行了詳細的分析和品評,賦予了它們更豐富的內(nèi)涵和更明確的標準。
以下是王世襄先生對“明式家具十六品”中部分器型的代表性觀點(這些觀點綜合體現(xiàn)在他的著作,如《明式家具研究》、《中國家具史》等書中):
1. "整體評價標準":王世襄先生強調明式家具的“文氣”、“雅韻”和“科學性”。他欣賞的是家具在造型、結構、用材、工藝等方面達到的完美平衡,追求簡潔、優(yōu)美、舒適且具有文人意趣。他反對過度雕飾,推崇“巧奪天工而又不顯斧鑿”的境界。
2. "具體器型分析(部分舉例)":
"圈椅 (Yuán Yǐ)":王先生認為圈
相關內(nèi)容:
王世襄先生提出的家具十六品是簡練、淳樸、厚拙、凝重、雄偉、圓渾、沉穆、濃華、文綺、妍秀、勁挺、柔婉、空靈、玲瓏、典雅、清新;八病是繁瑣、贅復、臃腫、滯郁、纖巧、悖謬、失位、俚俗。這十六“品”和八“病”對于指導我們品鑒明式家具的造型和藝術價值有重要意義。
第一品 簡練
這種塌北京匠師通稱羅漢床,由于只容一人,故又有“獨睡”之稱。
床用三塊光素的獨板做圍子,只后背一塊拼了一窄條,這是因為紫檀很難得到比此更寬的大料的緣故。床身無束腰,大邊及抹頭,線腳簡單,用素冰盤沿,只壓邊線一道。腿子為四根粗大圓材,直落到地。四面施裹腿羅鍋棖加矮老。
此床從結構到裝飾都采用了極為簡練的造法,每個構件交代得干凈利落,功能明確,所以不僅在結構上是合理的,在造型上也是優(yōu)美的,它給予我們視覺上的滿足和享受,無單調之嫌,有雋永之趣。
第二品 淳樸
這是一張式樣簡單但又極為罕見的書桌。它沒有采用無束腰方形結構的常見形式——直棖或羅鍋棖加矮老,而是將羅鍋棖加大并提高到牙條的部位,緊貼桌面,省去了矮老。這樣就擴大了使用者膝部的活動空間。正因為羅鍋棖提高了,腿足與其他部件的連結,集中在上端。
這樣恐怕不夠牢穩(wěn),所以又使用了霸王棖。霸王棖一頭安在腿子內(nèi)側,用的是設計巧妙的“勾掛墊榫”,即榫頭從榫眼的下半開口較大處納入,推向上半開口較小處,下半墊榫,使它不得下落,故亦不得脫出,一頭承托桌面。它具備傳遞重量和加固腿子的雙重功能。又因它半隱在桌面以下,不致于擾亂人們的視線,破壞形象的完整。羅鍋棖的加大并和邊抹貼近,使書桌顯得樸質多了,其效果和用材細而露透孔的羅鍋棖加矮老大不相同。
加上桌心為原來的明制黑漆面,精光內(nèi)含,暗如烏木,斷紋班駁,色澤奇古,和深黝的紫檀相配,彌覺其淳樸敦厚,允稱明代家具精品。
第三品 厚拙
香幾用厚達二寸的整板作面,束腰部分,露出腿子上截,狀如短柱。短柱兩側打槽,嵌裝絳環(huán)板并鎪鑿近似海棠式的透孔。
如用清代《則例》的術語來說,便是“折柱絳環(huán)板挖魚門洞”的造法。束腰下的托腮寬而且厚,一則為與面板厚度極其冰盤沿線角配稱,以便形成須彌座的形狀;二則因托腮也須打槽嵌裝絳環(huán)板,所以不得不厚。彭牙與鼓退用插肩榫相交,形成香幾的肩部,此處用料特別厚碩。足下的托泥也用大料造成。盡管此幾絳環(huán)板上開孔,使它略為疏透,足端收殺較多,多削出圓珠,施加了一些裝飾,其主調仍是厚重樸拙。
類此的香幾很少見,可能不是家庭用具而是寺院中物,今天如設計半身塑像或重點展品的臺座,還是可供借鑒的。
第四品 凝重
這種搭腦和扶手都不出頭的扶手椅,北京匠師又稱“南官帽椅”。椅足外扎,側角顯著。椅盤前寬后窄,相差幾達15厘米。大邊弧線向前凸出,平面作扇面形。搭腦的弧線向后凸出,與大邊的方向相反。全身光素,只靠背板上浮雕牡丹紋一團,花紋刀法與明早期剔紅相似。椅盤下三面設“洼堂肚”券口牙子,沿邊起肥滿的“燈草線”。
管腳棖不但用明榫,且出頭少許,堅固而不覺得累贅,在明式家具中不多見。它應是一種較早的手法,還保留著大木梁架榫頭突出的痕跡。此椅氣度凝重,和它的尺寸、用材、花紋、線腳等都有關系。但其主要因素還在舒展的間架結構,穩(wěn)妥的空間布局,其中側角出扎起了相當大的作用。有的清代寶座,尺寸比它大,用材比它粗,但并不能取得同樣的凝重效果。
第五品 雄偉
圍子五屏風式,后背三扇,兩側扶手各一扇。后背正中一扇,上有卷書式搭腦,下有卷草紋亮腳,高約半米。左右各扇高度向外遞減,都用厚材攢框,打雙槽裹外兩面裝板造成。
再用“走馬銷”將各扇連接在一起。中間三扇僅正面嵌花紋,扶手兩側則裹外均嵌花紋?;y分四式,但都從如意云頭紋變化出來,用楠木癭子鑲嵌而成,故又有它的一致性。寶座下部以厚重的大材做邊抹及腿,寬度達10厘米,也用楠木癭子作鑲嵌,花紋取自青銅器。座面還保留著原來用黃絲絨編織的菱形紋軟屜,密無孔目,因長期受鋪墊的遮蓋保護,色澤尤新。整體說來它裝飾富麗,氣勢雄偉,設計者達到了當時統(tǒng)治者企圖通過寶座來顯示其特殊身份的要求。
第六品 圓渾
坐墩又稱鼓墩,因為它保留著鼓的形狀;部多開圓光,又是藤墩用藤條盤圈所遺留的痕跡。
此墩開光作圓角方形,沿邊起沿線。開光與上下兩圈鼓釘之間,各起弦紋一道。鼓釘隱起,絕無刀鑿痕跡,是用“鏟地”的方法鏟出而又細加研磨的。四足裹面削肩,兩端格肩,用插肩榫與上下構件拍合,緊密如一木生成,制作精工之至。
將此墩選作圓渾的實例,雖和它的體形有關,但更重要的是完整、囫圇、圓熟、渾成的風貌。不吝惜剖大材、精選料,簡而無棱角的線腳,精湛的木工工藝,以至古舊家具的自然光澤(包漿亮),都是它得以形成這種風貌的種種因素。
第七品 沉穆
不浮曰沉,沉是深而穩(wěn)的意思,是浮躁的反面。穆是美的意思。故沉穆是一種深沉而幽靜的美。在明式家具中,能入簡練、淳樸、厚拙、凝重諸品的,必然兼具幽靜的美。今舉黑漆炕幾作為此品的實例,因其更饒沉穆的韻趣而已。
此幾用三塊獨板造成,糊布上漆灰髹退光,不施雕刻及描繪。兩側足上開孔,彎如覆瓦,可容手掌。幾面板厚余寸,幾足板厚二寸,上半鏟剔板的內(nèi)側,下半鏟剔板的外側,至足底稍稍向外翻轉,呈卷曲之勢。通體漆質兼好,色澤黝黑,有牛毛紋細斷,位之室內(nèi),靜謐之趣盎然,即紫檀器亦遜其幽雅,更非黃花梨、雞翅木等所能比擬。
從式樣看,并非明式家具常見的形制,當出清早期某家的專門設計,然后請工匠為他特制。設計者審美水平頗高,對家具造型是深得個中三味的。
第八品 濃華
床上安圍子和立柱,立柱上端支撐床頂,并在頂上安裝楣子的叫“架子床”,而正面又加門罩,作成月洞式(或稱“月亮門式”)的,又是架子床中造法比較復雜的一種。
此床門罩用三扇拼成,連同圍子及橫楣子均用攢門的方法造成四簇云紋,其間再以十字連接,圖案十分繁縟。由于它的面積大,圖案又是由相同的一組組紋樣排比構成的,故引人注目的是規(guī)律勻稱的整體效果,而沒有繁瑣的感覺。
床身高束腰,束腰間立短柱,分段嵌裝絳環(huán)板,浮雕花鳥紋。牙子雕草龍及纏枝花紋。橫楣子的牙條雕云鶴紋,它是明式家具中體型高大又綜合使用了幾種雕飾手法的一件,豪華濃麗,有富貴氣象。
第九品 文綺
文綺一品,花紋雖繁,但較文雅,不象濃華那樣富麗喧熾。這里以靈芝紋書桌為例。
先說一說書桌的形式結構:桌面攢框裝板,有束腰及牙子,這些都是常見的造法。惟四足向外彎出后又向內(nèi)兜轉,屬于鼓腿彭牙一類。足下又有橫材相連。橫材中部還翻出由靈芝紋組成的云頭,整體造型實際上是吸取了帶卷足的幾形結構。這樣的造法在書桌中是變體,很難找到相同的實例。
書桌除桌面以外遍雕靈芝紋,刀工圓渾,朵朵豐滿,隨意生發(fā),交互覆疊,各盡其能,與故宮所藏的紫檀蓮花紋寶座,同臻妙鏡。晚清制紅木花籃椅。也常用靈芝紋,斜刀鏟剔,鋒冷畢露,回旋版刻形態(tài)庸俗??梢娂揖哐b飾,同一題材,由于表現(xiàn)手法的不同,美妙丑惡,竟至判若云泥。
第十品 妍秀
類似大小的長方桌,北京叫“接桌”,又叫“半桌”。上部造成矮桌式樣,下連圓足,又是半桌中常見的造法。不過,造型、雕飾造的如此成功的卻不多見。
桌面起攔水線。束腰造成蕉葉邊,起伏卷摺,如水生波,有流動之致。牙條輪廓圓婉,正面雕雙鳳朝陽,云朵映帶,宛如明錦;側面折枝花鳥,有萬歷彩瓷意趣。牙子以下安龍形角牙,迥首上覷,大有神采。足內(nèi)安靈芝紋霸王棖。棖勢先向上提,然后又遠遠探出。這樣不僅可以把棖上的花紋亮出,而且巧妙地填補了角牙內(nèi)露出的空間。此下圓足光素,著地處用鼓墩結束,上下繁文素質,對比分明。整體用才較細,比例勻稱,線條優(yōu)美,花紋生動,有妍秀輕盈、面面生姿之妙。
第十一品 勁挺
“一腿三牙羅鍋棖”是明式方桌中的一種常見形式。所謂“一腿三牙”是指四條腿中的任何一條都和三個牙子相交。三個牙子即兩側的兩根長牙條和桌角的一塊牙頭,所謂“羅鍋棖”即安在長牙條下面的棖子,不過此桌雖屬此式,四足直立,不用側腳,此例權衡,花紋線腳也與一般常見的不同,其風格也別具一格。
方桌用料不大。桌面噴出不多,所以安裝在桌角的牙頭既薄又小。腿子線腳不是常見的由混面或加陽線構成的“甜瓜棱”,而是別出心裁刨出八道凹槽,使人一眼就看出的是各道凹槽之間的脊線,條條犀利有力的銳棱,由地面直貫桌面。牙條不寬,起皮條線加洼兒,邊棱干凈利落。羅鍋棖上起作用的又是棖上的那幾條“劍脊棱”線腳。這些棱線的突出作用,它們又造的那樣的峭拔精神,使方桌顯得骨相清齊,勁挺不凡。
第十二品 柔婉
這具扶手椅尺寸并不小,構件卻很細,彎轉弧度大,更是它的一個特點。
搭腦正中削出斜坡,向兩旁微微下垂,至盡端又復上翹??勘嘲甯叨冶?,自下端起稍稍前傾,轉而向后大大彎出,到上端又向前彎,與搭腦相接。如果從椅子的側面看,宛然看到了人體自臀部至頸項一段的曲線。后腿在椅盤以上的延伸部分,彎轉完全隨著靠背板。扶手則自與后腿相交處起,漸向外彎,借以加大座位的空間,至外端向內(nèi)收后又向外撇,以便就坐或站立。聯(lián)邦棍先向外彎,然后內(nèi)斂,與扶手相接,用意仍在加大座位空間。前腿在椅盤以上的延伸部分曰“鵝脖”,先向前彎,又復后收,與扶手相接。以上幾個構件幾乎找不到一件是直的。
椅盤以下的主要構件沒有必要再出現(xiàn)弧線,但迎面的券口牙子,用料窄而線條柔和,仍和上部十分協(xié)調。
明式家具構件的彎轉多從實用出發(fā),這也是它的可貴之處。以上所述也可以說是明式扶手椅造法的一般規(guī)律。不過為了取得弧度,不惜剖割大料,而又把它造的如此之細,卻不多見。正因為如此,才能把構件造得如此柔婉,竟為堅硬的黃花梨,賦予了彈性感。
第十三品 空靈
這是一具比燈籠椅稍寬,接近“一統(tǒng)碑”式的靠背椅。直搭腦,靠背板上開正圓、下開海棠式透光,沿透光邊起陽線。中部嵌鑲微微高起的長方形癭木片。椅盤以下采用“步步高”趕棖,只踏腳棖下施窄牙條。四面不用常見的券口牙子或羅鍋棖加矮老的造法,而只安八根有三道彎的角牙。正由于它比一般的燈掛椅寬,后腿和靠背板之間出現(xiàn)了較大的空間。透光的鎪挖,使后背更加舒朗。
作為座具的椅子,為了予人穩(wěn)定感,下半部總以重實一些為宜,否則會有頭重腳輕之感,一般不使用角牙正是為此。但這具椅子由于上部間架開張,透光舒朗,下部用角牙卻非常協(xié)調勻稱,輕重虛實,恰到好處,整體顯得格高神秀,超逸空靈。
第十四品 玲瓏
插屏式屏風是明式屏風中的一種。屏風在兩個雕有鼓形的木墩上樹立柱,立柱前后用站牙抵夾。兩副墩柱之間施兩道橫棖及披水牙子將它們連成一個整體。柱內(nèi)側打槽,嵌插可裝可卸的獨扇屏風。
屏座及邊框用材粗碩,如果不在所有的絳環(huán)板上施加透雕的話,屏風是不會使人覺得玲瓏剔透的。明清之際流行的螭紋是一種非常有意思的圖案,利用尾部的分歧卷轉,任何空間都能被它填補的那樣圓滿妥貼。在直幅的空間中,螭虎可以疊羅漢似的任意疊下去。在橫幅的空間中,正中加一個圖案化的壽字,兩旁又可以用螭虎擺出對稱而又生動的紋樣來。由于在裝飾構圖上有許多方便之處,難怪螭紋成了當時的工藝品,尤其是黃花梨家具,可說是最常用的圖案題材之一。
第十五品 典雅
明式衣架上有搭腦,下有立柱支承。立柱下端植入墩座,并用站牙抵夾,衣架中部四木構成扁方框,橫材出榫與立柱交接。這一組構件北京匠師稱之為“中牌子”。它在衣架中占有重要地位,兩副墩柱仗它來聯(lián)結,衣衫要用它才能披搭,同時又是施加雕飾的重要部位。
有雕飾的衣架,一般是在中牌子的扁方框內(nèi)立短柱兩根,嵌裝三塊透雕的絳環(huán)板。這具中牌子卻采用攢斗的手法造出非常優(yōu)美動人的圖案。紋樣是每一組四簇云紋間隔一團花,中間一層花紋是完整的,上上下兩層則各用其半。一般的四簇云紋都是用四枚云紋斗簇,再用栽榫來固定,這件中牌子的四簇云紋和團花是大片木板鎪刻出來的,修長的鳳眼,卷轉的高冠,犀利的陽文脊線,兩側用雙刀刻出的“冰字紋”完全是從古玉環(huán)、璧上的龍鳳花紋變化出來的。它避開了明式家具的傳統(tǒng)圖案,因而看起來新穎醒目,又由于它植根于更久遠的藝術傳統(tǒng),而且善于吸收運用,故能優(yōu)美動人。
第十六品 清新
六方椅在明式家具中極罕見。少的原因除費工耗料外,更由于容易顯得呆苯,很難造的美觀耐看。這具六方椅尺寸竟大于一般的扶手椅,又采用了比較復雜的線腳,不能不說是一種大膽的創(chuàng)新。大膽創(chuàng)新并不難,難在把六方椅制作的如此成功。
椅盤以下為六方形結構,不過六方形不是等邊的,而是前后兩邊長,其余四邊短。這樣后背自然寬了,座位面積自然大了,垂腳坐或盤足坐都相宜,既美觀又實用。椅盤以下,只正面施券口牙子,余五面均用牙條,六足外面起瓜弧線,另外三面是平的。椅盤邊抹采用雙混面壓邊線,管腳棖劈料做。椅盤以上,搭腦、扶手、鵝脖、聯(lián)邦棍等都用甜瓜棱,通體使用了分瓣起棱的線腳,對上下的完整和諧并藉以破除呆苯起一定作用。一般來說,甜瓜棱習慣用于比較粗的直材,如桌(如一腿三牙式)、柜(如圓角式)的腿子上。此例用于靠背即扶手,顯得新穎脫俗。
靠背板攢框打槽分三段裝板,上段雕云紋,中段光素,下段鎪出云紋亮腳。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又一反常例把上段造的格外長,云紋壓的很低,為火焰似的長尖留出空位,鋒芒上貫,犀利有力,格外精神。這又是裝飾上的創(chuàng)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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